林憶蓮。

（文/sean）在紅館舉辦一次演唱會，剩下的可能性真的已經不多。或者借用黃偉文講歌詞創作的話，寶箱已經被開的七七八八。千頭萬緒，也總要找一個地方說起。演唱會多數終究是舶來文化。跟從前中國傳統的登臺不同，過去的戲子唱戲，重在討好，面對觀眾的角度多少有些仰視。而我們現在能欣賞到的演唱會，確實加入了許多西方流行文化的元素，香港過去的特殊背景，讓西來的演唱會文化迅速扎根，開出獨特的本地花朵，在兩岸三地之中走在最前，影響也最深遠。

而選取林憶蓮的演唱會為樣板，更可以看出不同地域文化激蕩下，演唱會的制作取向。平心而論，“林憶蓮MMXI演唱會”是她從香港出走之后最有香港印記的演出，而她的那次出走，其影響散落在此后她每一次大型個人表演里，秘密又顯眼。只是在過去，林憶蓮在內地和臺灣的巨大影響力總是成為無形的拉扯，96年及之后的演唱會，便與之前那個香港天后有所不同。

本次首尾的兩大快歌組曲，可以算是林憶蓮演唱會回歸港味的重要佐證。第三次香港個唱至今，本為一代舞后的她氣氛先行，動作和舞群設計都相對次之。MMXI之中的舞蹈設計重新加大力度，更著重表演成分，將當年的招牌動作升級，重塑Dancing Queen本色。而辛苦的排練也見到成效，動作水準是赴臺之后的頂峰。“MMXI演唱會”里和觀眾的互動增多了，曲目也盡量選擇那些在她香港事業發展時期留下過重要印記的歌曲，卻不像從前有太多“必唱歌曲”的包袱，這一點值得稱贊。至少對于內地觀眾來說，他們心目中的林憶蓮形象實在太過平板了。某幾個關鍵字的反復解讀，反而讓林憶蓮的港味變得淡薄。本次演唱會則成功讓“寶島紅歌星”還原作“本港紅歌星”，是歷來觀眾絕對難得的經歷。

然而她的其他地域經驗終究是拉扯著她浮在半空。香港那種艷麗和戲劇性的華服更替，與近年來流行的插科打諢林憶蓮都沒有放在演唱會里，也沒有發表太過個人色彩的演說。她始終將演唱會當作一件作品。最具有抽離氣質的，一定是她在2007年舉辦的十場冷門演唱會。那是毫不考慮本港欣賞趣味的。 向來不少唱功厲害的港星都渴望簡單的歌唱表演，但未必人人都做得到。林憶蓮的憶蓮07live是其中表表，但旋即被人誤認為是獻給死忠粉絲的演唱會，未得到應有評價。相對而言，林憶蓮過往個唱多少都有些冷門的個人色彩。事業上香港到臺灣再到日本，生活中從加國到上海再到北京，再度回流之后她仍然在演唱會上選唱多數觀眾不太熟悉的國語新歌，仍然以戲劇化的段落式表演作重頭。破繭而出的開場和YSL經典紅裙段落都不止是噱頭，然而觀眾或許未必會太了解本次“天地人”的環保概念，她多少只做給有心人看，乖巧的娃娃臉內里依然是任性。演唱水準不必質疑，倒成為她十多年來演繹水準最高的一次。多首舊歌，如《下雨天》，《此情只待成追憶》都交出史上最強版本，叫人欣喜。

最容易也是最困難的部分，是演唱會的編排和歌曲的處理。最后MMXI采用了極簡易的辦法，也是最香港化的處理方法。除了十多首舞曲，她也選取了當年自己事業上升期在Sony唱片的一些歌，用貝斯極重的搖滾方式編曲作演繹，也不算出人意料。她近年來沉迷在年輕化的搖滾歌曲里，這次終于大量作演出。不過編排和混音的方式還可以再斟酌，《心碎巷》和《愛的廢墟》原版編曲的推動力和延展性都很強，新版反而少了點層層遞進的力道。

兩組舞曲聯唱則順應潮流，節奏和鼓點聽起來像是八十年代舞曲黃金期和眼下排行榜寵兒們的混合體。盡管大量混入舊時歐美金曲，但聽眾絕不會聽到前奏卻不猜不到歌。也因此MMXI才更像是一場香港演唱會，它不需要門檻。你只要在香港長大，你就一定對這些歌曲有所耳聞，有的歌曲或許在內地和臺灣比較生分，在香港卻自有它的生命力。

用不同的部分表現了自己極為全面的表現力，這的確是目前流行樂壇不再多見的。也因此好像有些迷茫，林憶蓮的音樂越來越私人，盡管欣賞她的演唱會基本是香港藝人的集體活動，她的風格卻與整個華語音樂環境大相徑庭。這是好事，不過到了這個階段，音樂是興之所至，聽眾是否還需要期待她接下來的路？你決不能說林憶蓮只屬于香港，畢竟她已是兩岸三地女歌手之中的代表人物。然而始終，只有香港的林憶蓮，才是最好的林憶蓮。